溪谷坐在一旁淡定的飲茶，一點兒都沒有著急的意思。蘇陌顏默默地在桌子下面踢了他好幾次，他都充耳不聞只當做沒感覺到。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月神他終於認清了蘇陌顏不是他娘親，崇華仙君也不是他父君的這個問題。

月神雖說依舊是小小的，但前任月神的力量加持到他的身上之後，倒也沒有人再敢小覷。他換人端了茶果糕點上來，人小鬼大的給二人不茶。

不過看他的心思似乎不再敘舊上，蘇陌顏抿了抿唇，先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小月啊，你將我拉過來是不是有什麽事啊。”

月神心思被拆穿，不足她腿高的孩童突然之間紅了眼圈兒，撩起袍角跪在她身前：“蘇姨娘，有件事請你一定要答應小月，否則小月就不起來了。”

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口，蘇陌顏前去扶他的手也頓了一頓。她斟酌半晌，這才伸了手去扶他道：“你又何必這樣呢？若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一定會幫你的。”

“那姨娘能不能去看看仙君？”月神擡起頭望著她，扁著嘴直落淚：“仙君三個月前對陣閻魔傷的極重，崇華宮裏只有小歆一人，仙君又不準藥君前去探視。蘇姨娘，求你過去勸勸仙君吧，他向來聽你的話。”

蘇陌顏搖了搖頭：“他的事是他的事，我的事是我的事，小月，我們的緣分已然盡了。旁的事情我都可以答應你，但這件事，不行。”

“仙君當初待姨娘這麽好，難道姨娘連移步過去看仙君一眼都不肯麽？”月神畢竟孩子心性，聽見蘇陌顏拒絕頓時跳了起來：“姨娘，仙君待你這般好，你這樣對他是不是有些薄情涼心了。”

“個中的原由你是不會懂的，小月，我不能答應你。”蘇陌顏轉身便走，溪谷淡然起身跟在身後，二人就這麽一前一後行出了月神宮。

崇華他那般高冷的人物，又怎麽會喜歡人去瞧呢？蘇陌顏搖搖頭，涼薄的走著，溪谷跟上幾步與她並肩而行：“去瞧瞧吧，剛在四重天望他面色不好，怕是真的受了傷。”

“他那般功法卓絕的人物，調養幾日便可，有什麽好擔心的？”蘇陌顏顯然不想進行這個話題，當年阿緋的事，終究是在她的心底留下了心結。

月神宮地處雖不甚偏僻，但也只是占據了天宮一角，正好是距離天門最遠的那一處。二人這一去一回不得不耽誤不少的時間與形成，這麽一走，倒是碰上了不少的仙僚。

仙者少言寡欲，喜怒不形於色，這麽多年來仙界不太平，倒是給這些仙者添上了不少的愁容。估計這世間，也就只有溪谷這樣萬事不上心的淡泊性子與蘇陌顏這種沒心沒肺的閑散人世能過的逍遙自在了。

閻魔的出世蘇陌顏也多少了解一些，當初在廣廈華澤見過一次，到真真是滲人的很。一想到那次閻魔逼她在崇華和溪谷之間選一個，她便猶有心悸。

猶記得當日，她與崇華仙君與廣廈華澤內激戰胤函，說是他二人激戰，倒不如說成是崇華一人激戰，而她在一旁搗亂。

胤函以肉身成魔，道則不受廣廈華澤內的約束。可崇華不行，華澤內不得用法力，他卻也強撐著身子激戰，最後成功身退回了玉溪山。

想象倒是無趣，二人那一趟廣廈華澤走的還不如不走。沒求回來給崇華續命的藥草，倒是將自己弄了一身的傷，還差點兒放出了閻魔。

續命……

蘇陌顏驀地頓在原地，是了，連商曾說過，崇華的壽元將近。若是此次對戰閻魔再受重傷，豈不是……

她晃了晃腦袋摒卻這個念頭，真是可笑，一個無數次傷害自己的，並且傷害愛自己的人的人，她又怎能這般卻之不忘？若有再見，她不是應該利刃相逼，惡語相向麽？

所有的原則一遇到了崇華便不是原則，蘇陌顏在心中默默地扇了自己兩耳光，堅定不移的向著天門的方向走去。

“阿陌”溪谷出聲喚住她：“你要去九重天看看麽？”

蘇陌顏搖搖頭：“去看什麽？看了他也殺不了他，不還是給自己添堵？再說了，剛剛在四重天不是也見過了。”

溪谷不說話了，他同她並肩而行，伸出一只手去握她隱在袖中的那只手：“你我相識也有許多年了，從當年的玉溪山，到後來的崇華宮，說來也算是生死之誼。”

微涼的手被裹在那只溫潤的那手中，透著安心的感覺。蘇陌顏輕輕咬了咬下唇，她並不是不能夠忍受溪谷的接近，只是……

溪谷對她的好，她是看在眼中，記在心裏的。當年，他拼死將她從補天的陣法中拉了出來，破壞了陣法。光是這一份情誼，就值得她用一生去報答。

蘇陌顏站定腳步，偏過頭看向身旁穿著青色衫子的年輕男子。他宛若畫中走出的眉目，唇角總是有著一點兒挑起，溫潤的性子，從來不惱。

他的人就像現在握著她的這一只手一般，帶著讓人舒服的溫度。溪谷行到她面前，雙手握住她的兩只手牽到身前，輕輕的吻了吻。

“阿陌，我很懷念當年我們尚在玉溪山時的情景。山林野草，滿樹花香。雖無長生不死之身，但有互道喜憂之人。”

四周安靜無聲，只剩下溪谷溫潤的令人沈醉的嗓音。他伸出雙手捧住蘇陌顏的雙手，像護著最珍愛寶物一般護著她，聲音清淺道：“那麽，阿陌，我們還能回到從前麽？”

似乎是一個無月的夜晚，她窩在一個人的懷中，以二人的發絲編成發結，珍藏在胸口。優雅出塵的藍袖隨風揚起，驚艷了一方歲月。

當時，她是一個失去記憶，失去前塵的人。而有一個人，以假的身份陪在她的身邊。半是關愛，半是欺騙。

不過當初，說過的海誓山盟卻都是真的。

他說過的想要彌補，也都是真的。

蘇陌顏笑完了眉眼，卻是心中一陣抽痛。她雙手穿過面前人的腋下，將臉埋在他的懷裏。雙眼被無邊的青色所包圍，她聲音哽咽：“溪谷，我們早就行過祭天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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